黑森林是我家後花園

約莫一個月前，大樓的電梯前張貼著中元普渡的公告，出家門後不遠，在斜對面的銀行的騎樓上，也可以看到一張由”里”為單位舉辦的中元普渡公告。這些公告對我來說幾乎是沒有什麼意義的，自從不在台中念書以來，這種節日幾乎都只是以”啊，鬼月過了一半”這樣的意義出現，在中元普渡時祭拜這個動作，似乎在我的真實生活中很久很久沒有出現了。



上周五下午公司的同事吆喝著大家去拜拜，原來在軟體園區二樓後方的一塊大平台搭起了棚架，各個公司各有一個木桌的領域擺上自己準備的供品，不管是銷售、物流、客服人員，也都拿了香拜拜祈求順利。其實我原本沒有特別想要去拜的，一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在祭祖以外的場合拿香，二來心裡想的是佛家認為七月是吉祥月，而我們家也很久沒有在七月拜門口，所以第一個念頭閃過其實是沒有打算起身的。後來坐在後面物流的同事又隨口問了一下，轉念想想其實也無妨，反正又不是基督徒或天主教徒規定不准拿香，也就跟著他們一道拜拜。

其實農曆七月為鬼月一切都是無稽，在網路上可以看到之所以七月變成鬼月是朱元璋的私心搞出來的。因為朱元璋篤信風水之說，了解農曆七月是吉祥月，所以想要獨享吉時，就派人在民間散播流言。結果沒有想到從明朝以來的大量移民在台灣這邊完整的保留下鬼月的習俗，而流傳至今。假如農曆七月真的這麼諸事不宜，那天子為何多選七月下葬、七月登基？不過習俗歸習俗，信者與不信者各有，保留這些風俗其實還讓人比較有時間正在向前流動的感覺，很多人常常感嘆現在過節沒有節氣、過年沒有年味，可能都是因為缺乏年節活動有關。

印象中小時候我們家拜門口還有祭祖的頻率其實不算低。過年是一定要祭祖又拜天公(小年夜那晚)的，元宵、清明、端午、中秋等大節祭祖是必然的，而七月開關鬼門加上中元普渡，短短一個月內就要拜三次門口。拜拜對於大人們是很麻煩的事情，牲禮、水果還有各式各樣的乾糧雜貨都不可少，但是小孩子們倒是很樂，有比平常更多好吃的東西，當然開心。供品上要插著香，供桌前端的米罐上也要插著香，小孩子們就等著香慢慢燒，燒到大約剩下三分之一的高度，奶奶就會叫大家開始幫忙燒金紙。小時候我很喜歡燒金紙，每當吆喝著要燒時，幾乎都是跑第一的。看著火的熱度讓金紙燻黑、燒出洞、進而浴火的過程，不曉得為什麼對於小時候的我來說特別有吸引力，即使至今依舊。大概是因為看著從有到無的不真實的幻化特別迷人吧！鬼月的這三次拜拜中，跟拜天公最大的不同在於，供桌的前方會放上一盆清水還有毛巾，每當祭拜完畢，總會拿著毛巾用臉盆裡的水沾濕後擦臉，總覺得那個瞬間特別沁涼。

其實幾次的拜門口，對於在半夜的拜天公還是最讓人覺得興致盎然。過年的時候小孩子最喜歡半夜不睡覺，通常在接近過年時村里長或者附近的廟宇會發一張紅色的紙，上頭載明拜天公的吉時、沖煞(比如說什麼生肖最好迴避)，然後晚上晚餐後就會開始準備各式貢品，滿滿的擺在餐桌上。有時後拜拜的時間比較早(子時)，那家人就不會先睡，就直接等到拜完後收時完畢才就寢，若時間比較晚的話(寅、卯時)，那就先睡，再早點起來準備。拜天公的重頭戲在最後的那串鞭炮聲，那個夜晚就這樣左鄰右舍的鞭炮聲此起彼落，不過大家似乎看到的吉時大概都差不多，所以真正此起彼落也就在那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的區間，過了之後夜晚還是相當寧靜。

後來很多習俗都變得簡化了，不曉得是跟家人信仰變得更虔誠、時代趨勢變得更環保有沒有關係。大概這十年以來，家裡已經不再有拜門口的儀式，也就是說新年的拜天公或者七月的普渡已經都不作了，除此之外，過年過節的祭祖也從原本的葷素菜兼備改換為輕一色的素菜，開著念佛機，全家老小就在佛堂中虔誠的念個幾十分鐘的阿彌陀佛，然後合掌迴向，已經有很久沒有拿金紙了。總之一切的儀式變得簡單，能減少無謂的浪費就盡量減少，只是好像童稚時期那種年節的印象就全都淡化了，那感覺有點悵然。

早上跟Ruin聊天，聊到一半他說阿嬤叫他要去準備中元普渡，這才驚覺原來今天才是中元普渡的時間，那些走廊張貼的公告或者南軟舉辦的，都只是為了方便提前舉行。今天跟FW在華山園區吃完飯回來後，從中山國小捷運站下車沿林森北路走回家的路上，幾乎所有商鋪、酒店，各種營業場所門口都擺了豐盛的貢品還有如小山堆的金紙，看得出來本錢越雄厚的自然越豐盛。金爐簡單到就是一個鐵絲網圈成的環狀物，可以有足夠大的空間燒完那如小山的金紙，而且還具備通風的優點，不用擔心下方的金紙沒有燒盡。整條馬路的煙香味繚繞，圍在金爐旁的人們映著火光、臉紅通通的、汗水從額頭鬢角邊不斷滴下，而走在路上的我只想要怎樣避開那些燒出的煙與碎屑，在人行道與馬路邊迂迴前進。

此時天空烏雲密佈，我想在拜拜的各家商號也很擔心又急又大的午後雷陣雨隨時降臨。果然回到家後不到半個小時，雷聲大作。只是距離大雨傾盆又是將近半個小時後的事情，看來各家祭拜的場子，也應該都收得差不多才是。

功德圓滿。